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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基韋斯特”(KeyWest)是一個很奇怪的譯名。基韋斯特,來自西班牙語CayoHueso,意為“人骨堆成的小島”,但Cayo不是西班牙語的固有詞匯,而是來自于早年的印第安土著語。1960年的美國最南端標牌圖片來源KeyLibraries據說,印第安人曾經把CayoHueso作為墓葬之地——想象一下白色的珊瑚礁和尸骨是怎樣成就一座島嶼的吧。語言的流傳,能看出此地的文化交織史,也是一部演進交錯的殖民史和移民史,土著人、西班牙人、英國人、美國人和拉美人漸次登場。音譯之后的“基韋斯特”卻絲毫看不出這些特質,只讓人想到雞尾酒和查韋斯。雖然“翡冷翠”的譯名時代已經過去,但美國大陸最南端的島嶼,多少還是該給它一些詩意吧?基韋斯特的海灘本文除注明外均為石寧濤圖西出陽關無故人。我們離開高樓林立的邁阿密,駛上狹長的公路,一路南行。早在1938年,這條著名的跨海公路就已經通車了。路上途經許多個這樣的小島,從“馬拉松島”到“大松樹島”,如同穿越南方的種植園,接連成片。這些島嶼說小也不小,基韋斯特就有兩三萬居民。雖是海天一色,沙鷗翔集,錦鱗游泳,但這樣的景色也說不上出奇。海鳥們停留在電線桿子上,編織著高低起伏的音譜。倒是有人在廢棄的公路橋上海釣,祖孫共執一竿。颶風“艾瑪”遺留下的殘存還堆砌在路邊。1930年代的基韋斯特“胖子喬”酒吧圖片來源KeyLibraries我們朝著落日的方向駛去。紅潤的太陽很快沉入水中,進入另一個半球的世界,晚霞也在天邊四散而去。海上漂浮的重重仙山,變成了夜幕下的魑魅魍魎。對面閃爍的車燈,也是一樣的夜歸人。海和山的差別也許正是于此,你永遠不知道看似靜寂的萬千水域中,究竟藏匿的是海上花還是一片蕭殺。腳下的這條路,仿佛隨時會因為一次海嘯的來襲而地動山搖。揚·馬特爾筆下的少年派和海明威筆下的硬漢桑地亞哥,面對的大概是同一種深不可測。基韋斯特的海明威故居在1822年之前,基韋斯特一直不為人所知,直到同一年成為美國的領土。西班牙皇家海軍將領胡安·巴勃羅·薩拉斯(JuanPabloSalas)以區區2000美元的價格,將這塊西班牙駐古巴總督封給他的領地賣給了美國商人約翰·西蒙頓(JohnSimonton)。西蒙頓的朋友約翰·懷特海德(JohnWhitehead)對他說,航道寬達90英里的基韋斯特在戰略上極為重要,將是“西方的直布羅陀”。這個價格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伴隨著西屬拉丁美洲爆發獨立戰爭,西班牙對“新世界”的殖民統治也正在慢慢坍塌——正如1819年,西班牙以500萬美元的價格就將15萬平方公里的佛羅里達拱手相讓給美國。1822年,海軍將領馬休·佩里(MatthewPerry)派出軍船來到基韋斯特,插上了美國國旗,自此宣告了對基韋斯特的管轄權。打撈沉船的拖船圖片來源KeyLibraries此后的兩百年里,基韋斯特一直是美國海軍的重要駐守地,也見證了海洋經濟的潮起潮落。海盜和沉船在這片海域屢見不鮮。1831年,一艘名為“瑪利亞”的輪船觸礁沉沒,但當時只有517人的基韋斯特居民搶救出了船上的所有250名乘客和船員,成為一段佳話。打撈沉船,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基韋斯特的產業支柱。沉船物品拍賣師理查德·菲茨帕特里克在1828年的一年時間里,就可以掙到1萬美元(相當于現在的30多萬美元)。那時的基韋斯特,也是美國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隔海相望,幾十海里之外就是古巴。1960年,肯尼迪在佛羅里達的一場演講中,將古巴稱為基韋斯特“90英里之外的一個威脅”。古巴革命后,數以萬計的古巴人經由此地登陸佛羅里達,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他們陸續成了佛羅里達經濟的重要支柱。邁阿密的“小哈瓦那”,無疑是拉美人心中的自由女神和愛麗絲島,那是他們暫居的避難之地,也是日后飛黃騰達的孵化器。此刻,人們在“美國最南端浮標”之前排起了長隊,為的是能夠拍下到此一游的照片,“不到基韋斯特非好漢”。杜魯門的“小白宮”,也讓人們得以一窺總統的行宮生活。那是美國版的乾隆下江南,只是小白宮的低調樸素令人訝異。杜魯門七次訪問這里,度過了近兩百天的南巡生活,不少關乎美國和世界的重大決定都是在這里做出的。小白宮在基韋斯特旅行的人,難免心存幻念,認為世俗的生活是需要神話和信仰的。但杜瓦爾大街上的買醉者和尋歡者還是顛覆了我們對基韋斯特的想象。1990年代從密歇根搬到此地的西德尼告訴我們,與二十年前相比,基韋斯特已經十分喧囂。事實上,早在20世紀20年代,旅游業就開始在基韋斯特興盛起來,佛羅里達長途汽車公司甚至將基韋斯特稱為“佛羅里達的麥加”,那是怎樣的一種心馳神往。在人們的心中,天涯海角的基韋斯特完美地結合了現代和浪漫。但列維-斯特勞斯在《憂郁的熱帶》中早就一語中的,現代的旅行者“到處追尋已不存在的真實的種種痕跡”。在扁平化的時空中,人們醉心地去尋找“異域風情”,一個在時空的坐標系中被定格的瞬間。但當全世界的人與事、詞與物都參與到流動的時候,這種原點的尋覓有些近乎于妄念。或許“詩和遠方”不是地理的,是心理的。所幸,海明威的故居沒有讓人失望,他和英格麗·褒曼共進晚餐的照片楚楚動人,他的貓咪們繼續在這片宅院里頤養天年。房子對面的燈塔,是他當年醉酒后的指明燈。海明威和英格麗·褒曼海明威故居里,陳列著他用過的打字機盡管海明威每天只寫作五六百字,但他多達百分之七十的作品都是在這里寫就的。如果說性格決定命運,那海明威一定是多血質的一類人物。他的成功,可以說是一個伊利諾伊的窮小子因為入了豪門而發跡,因為名流的提攜而鵲起。有人給他置辦田產,他無后顧之憂,可以潛心寫作,這對于一個作家何其幸運。他受到的最好教誨是在巴黎,一個美國小說家對他說:“如果你繼續給報紙干活,你就永遠看不到事情的本質,你只會看到一些詞匯,這是行不通的。”海明威故居里的貓冢海明威涌動的荷爾蒙,讓他愛上拳擊、酒精和捕魚,加之英俊得不可方物的臉龐,那是他讓女人們迷戀的資本,也是他在文壇勝出的底色。他的文字簡潔冷峻,action-packed,那是有心理和生理基礎的。馬林魚和拳擊手套,形塑了他的身軀和思想,毫無贅肉。海明威是一個多情種,但他不是柳永,也不是唐璜。他的筆暗藏機鋒,彈無虛發。他去過歐洲和中國戰場做戰地記者,去非洲遠征狩獵,他在“胖子喬”酒館里觥籌交錯,他將一個男人能去能想能干的做到了極致。家族史的精神病讓他備受折磨,但在我看來,海明威的飲彈而亡并非悲劇的終結。在荒無人煙的愛達荷州永別了武器,那是一個英雄與人世間最好的告別。海明威在古巴圖片來源KeyLibra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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